梁展熙
相傳基督聖體聖血節是由列日市(Liège;今比利時城市)的聖柔莉安娜(St. Julianna)在一次神秘(mystic)經驗後於第十三世紀初葉發起的。這節日慶祝的是基督真實地臨在於聖體聖事之中;換言之,與上主日一樣,教義上也是難以一言兩語解釋的。但在今天禮儀為我們所選的讀經中,有一篇是現存有關耶穌最後晚餐最古老記載。就讓我們回看初期教會就主的晚餐所面對的問題,以及從中得出的想法和意義。
選自《格前》第十一章的讀經二,就是有關耶穌最後晚餐和教會慶祝感恩祭現存的最早紀錄。(沒錯,成書於第一世紀五十年代的一系列真‧保祿書信,較最早成書的福音《谷》早了足足二十餘年)。不過,保祿之所要記下耶穌在人生最後一個晚上的這番說話和行動,既不是為記史,也不是為了撰寫聖事神學論文。那麼,原本目的為何?要回答這問題,就要回到更完整的脈絡(見格前11:17-34)。
在此之前,我們需要一些時代背景。首先,我們要記得,保祿執筆之時,尚未有專為基督徒禮儀而建的建築物(即聖堂)。基督徒聚會的地方,就是地方寬敞的富家大宅。其次,從字裏行間可知,在早期的基督徒每週聚會中,主的晚餐與日常飯餐是一同舉行,兩者尚未分家的。第三,從考古得知,古羅馬時代的大宅(格林多當時是羅馬殖民地)設有「triclinium」房間,用來招呼貴賓。房間三面設有軟墊臥床,圍著中間矮桌宴食。其他客人,則聚在大宅的「atrium」(中庭)聚餐。較貧窮寒酸的,不單獲得的食物可能較少,有時甚至不獲招待。換言之,保祿在致函格林多時,當地的基督徒聚會已階級分明、勢利無比。對保祿來說,這樣的聚會中根本不是『聚會』。
就在對這類階級勢利眼揮筆痛批之後,保祿緊接著就引用初期教會傳授給他而他多半也已傳授給了格林多團體的傳統:最後晚餐『建定聖體』經文(=讀經二)。很明顯,保祿的用意在於喚醒他們,主的晚餐──即今天的感恩祭(Eucharist;來自希臘語)或彌撒(Mass;來自拉丁)──所紀念的,是耶穌為了救贖我們的緣故而『交出』自己。保祿是要他們為以完全相反的心態──非但沒有交出共享,反而分級獨享──來紀念這事而「羞愧」(22節)。
傳統上,緊接著的一段(27-34節),常被用來指責今天所謂的冒領聖體。其實,從上文下理可見,針對的卻是上述的問題。例如,保祿說:「因為那吃喝的人,若不分辨主的身體,就是吃喝自己的罪案」(29節)。這裏『主的身體』並不是指聖體。這點,可見於保祿在上一章所寫:「因為餅只是一個,我們雖多,只是一個身體,因為我們眾人都共享這一個餅」(10:17)。「分辨主的身體」指的是明白到整個教會及其全體成員都是一個身體,無分彼此。因此,在主餐聚會中,不應以階級地位的高低來看待人,反而應彼此款待。
這無分彼此的精神,也見於另外兩篇讀經。默基瑟德乃撒冷城(即後來的耶路撒冷城)的君主兼祭司。此時,這城尚未屬以色列民,但默王沒有拒絕亞巴郎,反而給他飲食。在福音中,耶穌也設法讓所有來聽他的人都得飽飫。
有時,一個禮儀日子的神學涵義,可從其日課經文中找到。是日日課經的初版,原本是由本文開首提過的聖柔莉安娜執筆的。(當然,後來被宗座神學家聖多瑪斯‧阿奎那的版本取代了)。聖柔莉安娜版本中有這樣的一句:藉此天上筵席,我們融入神性之中(by this heavenly feast we participate in the divine substance)。簡單來說,就是出自費爾巴哈(Feuerbach),有時頗為流行的一句:Der Mensch ist was er isst(=One is what one eats=一個人吃甚麼,就是甚麼)。
的確,有時我們迴避不了例如「形質變」(transubstantiation)等有關耶穌真實臨在的神學難題。不過,今天禮儀藉讀經提醒我們,在感恩祭中,我們又有否『形質變』,活出(尤其最後晚餐的)耶穌,不分階級地位的待人,不眼看有人挨饑抵餓、三餐不繼而不顧,讓世人看到,耶穌真實地臨在於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