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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言啟航】痳瘋病的真正痛苦

文:梁展熙

乙年常年期第六主日

聖經中所謂的「痳瘋」,究竟是一種甚麼樣的病呢?與今天我們在病理學上所講的「痳瘋」,又是否一樣?今天我們所講的痳瘋病,學名「漢生病」,取名於發現了此病致病源痳瘋桿菌的挪威醫學家漢生(Gerhard Henrik Armauer Hansen)。簡言之,此病表徵是肢體末端皮膚失去色素開始變白,並因發炎而生出濃泡,然後皮膚和骨架等漸漸扭曲變形,變白腫起的皮膚漸漸像鱗片般脫落。不過,此病其實對人體尚有肉眼看不見的侵害,如體內黏膜(如呼吸道、眼部等)發炎濃腫,各路神經末梢受損以致失去痛感,無法感知損傷而易被其它細菌感染等。

至於聖經中的痳瘋(或譯:癩病),指的並不單是上述的漢生病。細心讀一遍處理癩病問題的《肋》第13章,大家就發現,聖經中癩病來由,可以是多方面的,包括:瘡癤(2-8節)、癩瘡(9-17節)、瘡泡(18-23節)、火燒灼傷後的水泡和傷痕(24-28節)、生癬(29-39節),頭瘡(40-44節)。足見聖經中所稱的癩病,雖然可能包括我們今天病理學上的痳瘋,但其實是籠統地稱呼所有肉眼看得見的皮膚問題。

聖經對癩病的定義之廣,甚至可見於以下例子。在《肋》第13章的最後部分(47-59節),更把「衣服或皮革,或紡織或編織的布,或任何皮製的器具上,有了發綠或發紅的斑痕」,稱為「癩病的跡象」(見49節)。另外,若果這些病徵一旦遍佈全身,病人反而成了潔淨的(13節)。

然而,從《肋》第13章的規定來看,聖經是有把出現病徵和確診患病區分開來。那麼,《肋》是如何確診癩病的呢?一般來說,就是把疑似患者隔離七天,若病情減輕,即不視作癩病人;若病情不變,再隔離七天;若病情惡化,則即時確診。立時,病人即被視為不潔,「都應該穿撕裂的衣服,披散頭髮」。而且,他要「邊行邊叫:『不潔!不潔!』……既是不潔的,就應離群獨處,在營地之外住宿」。換言之,因為這個病,他被流放,他不配有家人,沒資格有朋友,連基本群體的保護也沒有。一以貫之,一個人從疑似患上這病開始,他就與世隔絕,聽天由命。確診以後,他唯有自生自滅。整個過程中,沒有希望可言,沒有人可以施以援手,沒有醫治,因為他們根本不許接觸任何人。

值得注意的是,這群本來就已習慣自己沒有希望的病人之中,有一個在耶穌身上看到得救的希望,看到重投人群之中,做回一個正常人的希望。於是,「耶穌動了慈心,就伸出手觸摸他」,並使他痊癒。可是,由於癩病是可傳染的,而此事卻為人所知。人們以為接觸了癩病人的耶穌,有感染癩病的可能。因此,「耶穌因此不便公然入城,只好留在城外荒野之地」。換言之,耶穌為了讓被社會拋棄了邊緣人重新為社會所接納,甘願自己成了被社會所拋棄的邊緣人。

保祿宗徒在給格林多城基督徒的信中寫道:「你們要效法我,如同我效法了基督」。上述的耶穌行動,要效法的確不易。可是,在近代天主教會中,卻有這樣的一位聖人。他的名字也許並不是每位讀者都聽過:達米盎神父(Pater Damiaan;見插圖)。他是一位來自比利時的耶穌聖母聖心會神父。出生於1840年,在他33歲時自願請求派往夏威夷莫洛凱島的痳瘋病隔離區傳教、護理、安慰和安葬痳瘋病人。也許,在出發前,他已預料到自己也有受感染的一天。由於政府沒有為這痳瘋病隔離區作任何規劃,達米盎神父要攀山涉水才能進入當地。患者只能靠自己以甜蔗葉等植物弄好遮頭之地。他的長上曾嚴格要求他:「不要觸碰他們。不要讓他們觸碰你。不要與他們同食」。從衛生的角度講,這要求是完全合理的。但對達米盎神父來說,他就辦不到。每天活在他眼前的,有逾千個痳瘋病人,而且當中有不少是孤兒。他怎能不為死者做降福,怎能不擁抱病弱的,怎能不為受了傷的包紮,怎能安慰哀傷的人?最終,他降福了、觸碰了、擁抱了、安慰了那些身、心、靈都出問題的人。

達米盎神父曾在一封信中寫道:「至於我,我讓自己成為與痳瘋病人一起的痳瘋病人,以求為基督賺取所有人。因此,我在宣講時,我一般會說:『我們痳瘋病人』……」。最終,他自己也在1884年確診患上痳瘋,五年後死於島上。

為痳瘋病人獻身一生的,尚有我們所熟悉,以102歲高齡回歸父家的胡子義神父。當然,我們無法人人都作如此不顧一切的奉獻,但今天禮儀以及兩位先賢的榜樣,至少提醒我們,基督自己以及有些基督徒,都曾願意為讓被社會邊緣化的人不再感到自己被邊緣化而甘願自己也被邊緣化。這份情懷,乃基督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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